靳玄每个字都吐得很慢,确保唐委员不会听错任何一个字。
“二十五年前,迦南共和国,清净莲花教与东海岸某家族联合开展的,‘海马体深度干预与记忆编码’项目的全部原始实验记录,以及……该项目受试者的最终追踪报告。”
“哐当!”
唐委员手中的茶杯脱手跌落,在紫檀茶海上砸得粉碎,滚烫的茶汤溅了他一身,他却浑然不觉。
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咒语,瞳孔放大,嘴唇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,手指死死抠住桌沿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“咯咯”声。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这个?!”
他的声音嘶哑变形,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,甚至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,“不!不可能!”
靳玄接上了他的话,声音平静耐人寻味,“唐委员,别忘了,我是许冰冰的儿子~”
“许冰冰”三个字,像一道闪电劈开迷雾。
唐委员瞳孔一震,仿佛被这名字烫了一下。
是了,许冰冰!
许冰冰就是因为知道太多了,那些年一直被马库斯追杀,后来靳铂涛与许冰冰在一起了,马库斯才暂时放过许冰冰。
可当年具体执行“清理”任务的……就是黑哥!
靳玄拿到了黑哥的电脑,顺着这条线摸到旧事,并不奇怪。
这件事确实与约瑟夫没直接关系,那时他唐某人还在霍华德麾下效力,是后来遭受排挤才转投约瑟夫门下……
那么,靳玄这次来找他复仇的,还是与他复仇的?
纷乱的念头如潮水般冲击着唐委员的理智,而靳玄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,将他拉回现实:
“这世上有两种东西不会真正消失。一是死人带进坟墓的秘密,二是……有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的真相。”
他微微倾身,压低了声音,“杀母之仇怎可不报?”
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,唐委员呼吸一滞,下意识地脱口而出,带着最后的试探,“你要看那档案说是要对付霍华德?”
靳玄面色平静无波,既未承认,也未否认,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。
这个模棱两可的回应,反而比任何激昂的宣言都更令人心悸。
它可以是默认,也可以是……一种将真实目的隐藏在其下的伪装。
唐委员看着眼前这张年轻漂亮却又深不可测的脸,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。
他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年轻人。
为母复仇?或许是真。
可搅动二十五年前的旧案,仅仅是为了扳倒一个日渐势微的霍华德?
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!
除非……那份档案里,还藏着什么更大的秘密?
而靳玄,是想借他唐某人的手,去点燃那个足以焚毁一切的炸药桶?
当年,那个实验靳铂涛参与了,他唐某人说是当时说是霍华德的边缘人物,自然知之甚少。马库斯那份档案里写的也不详尽,他和约瑟夫正在为这事犯难,难道这小子还真能看出来点门道?
唐委员死死盯着靳玄那双平静无波的丹凤眼,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,但却浸不透他那在宦海沉浮数十年淬炼出的本能。
“你母亲……”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,声音干涩,却有一种追忆往事的沉重慨叹,
“可惜了。” 他抬起眼,目光复杂地看向靳玄,那眼神里是对“故人之后”的唏嘘。
“霍华德与许诚儒之间有太多秘密……他就是条疯狗!”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,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。
“你母亲的事我当时极力反对,但我毕竟是个边缘人物,也是因此我离开了霍华德转投约瑟夫门下,但是,霍华德还用了我手下的人。”
唐委员微微抽泣,仿佛承受了多大的委屈,轻描淡写的几句偷换概念,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
“靳玄,”他开口,声音恢复了平稳,甚至带上了一丝长辈般的语重心长,目光落在靳玄身上,像是在打量一件极具价值的艺术品,“你是许冰冰的儿子,是靳铂涛的儿子。这份血脉,这份出身,注定你生来就是东海岸这个圈子里的人。这一点,你能否认吗?你能逃得开吗?”
他顿了顿,观靳玄反应,对方依旧静默如山,这让他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,此子所图甚大。
“你现在是默示资本的亚太总裁,年少有为,前途无量。默示……能量很大,我知道。但靳玄啊,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压低,带着推心置腹的蛊惑,“资本终究是资本,是无根的浮萍,今天可以捧你上天,明天也能弃你如敝履。”
“但是,”唐委员话锋一转,眼中精光一闪,抛出了诱饵,“如果你换个思路呢?你回归你的本源,你本就是靳氏的人,那就是东海岸的人!霍华德是东海岸的败类!约瑟夫先生早有清理门户的想法。而你为母复仇,天经地义!在这件事上,我们……完全可以有共同的立场。”
他将“我们”二字,咬得极重,清晰地划出了阵营。
“不瞒你说,约瑟夫先生对对你这位年轻才俊,颇多赏识。”
唐委员的话真假参半。
“你回归东海岸的阵营,以靳氏的名义,默示的力量,再加上我们的资源倾斜……取代霍华德,岂不是名正言顺,事半功倍?”
唐委员双眸紧盯着靳玄的眼睛,一直在捕捉他一丝一毫的微表情,他确信靳玄会在这喘息之间给他满意的答案。
唐委员的化险为夷,正中靳玄下怀,靳玄嘴角邪魅一翘。
唐委员如释重负,“至于那份档案……”唐委员用略显为难的语气,“牵扯太深,直接给你,是害了你,也会引发动荡。但你回归东海岸,加入清算了霍华德行动中……很多尘封的往事,你自然会见到。那时候,真相,不就是浮出水面了吗?”
他以退为进,将档案作为未来的“奖赏”捆绑在合作框架内。
他在赌,赌靳玄对马库斯秘密实验的执着,更赌在赌靳玄会接受招安。
茶香已冷,破碎的茶杯残片映着昏黄的灯光。
唐委员等待着靳玄的回答,老谋深算的眼睛里,闪烁着权衡与期待。
“靳氏可以回归东海岸,但,黑哥命,还有盛世集团的我得要!”